翻译自:
https://freethoughtblogs.com/nataliereed/2012/04/17/the-null-hypothecis/
“说得真好,克里夫。你不能证明自己是谁,我们也不行。证明自己存在可真是蠢死了。要让别人证明自己的真实,结果就是失去一切。
克里夫… 听我说。你所能做的——我们所能做的——只是做出一个决定。你必须说,‘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样子。我叫克里夫 · 斯蒂尔,一名人类’”
-Kate “Coagula” Godwin, Doom Patrol #74, by Rachel Pollack
当你总和跨性别者在一起,一起聊天,分享,回忆,讲故事,倾诉烦恼,讲自己的经历,听别人的经历,找寻确认身份的悲痛(终于!)你开始发现共同点,意识到这不是你所独有的。某些情形反复出现,某些故事在我们的生活中不断被重复:类型、背景、主角不同,但主线是相通的。
这些故事中,有自我否认的故事。我们用各种方法说服自己肯定搞错了,自己不可能是真的跨性别。这些概念贯穿顺性别社会,并否认我们的身份。“这可能只是一种性癖”,“这只是一个阶段… 如果我找个女人安顿下来,养几个孩子,成为一个好男人,这种想法就会消失”,“难道不是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想成为异性吗?”,“我应该做女性化的男人”,“只要我更男子汉,更阳刚,就摆脱这一切”,“也许我只是厌恶自我身份的男同?””也许只在周末异装就行了?,“单纯因为我有阿斯伯格症”,“单纯因为我有强迫症”,“单纯因为我有抑郁症”,“只是因为我缺乏自信”,“只是我厌恶自我身份”,“只是… …”。
我们必须向自己证明不是因为上述说法,才会承认有跨性别的可能。这就设门槛一样荒诞地呼应了外界的否认、要求和期望。“我怎么知道自己是跨性别者呢?如果我搞错了呢?如果我后悔了呢?”
这些疑虑常会持续到开始性别转变,而且常实际采用医学和身体手段(以及随之而来的快乐、舒适和解脱)后才会消退。几乎所有人会被一个年轻的、刚开始性别转变的人找上门,向我们吐露这些让耳朵都磨出茧子的疑虑。即使社群中最自信、最确定、最外向和最自豪的人,这一阶段也在不确定中挣扎着摆脱那终生背负的、精心构建的自我否认。
但这又一次揭示了信念和疑虑操控人脑的神奇方式,揭示了我们是多么美丽且非理性的小东西。它像是疑虑者探索自我的试金石,很多非理性的否认本身就能视作这种激烈决策所需要的合理的、合逻辑的怀疑。
毕竟,如果我们要冒这么大的风险,做这么重大的“决定”,那不应该小心翼翼地确保万无一失吗?难道不应该在赌上一生之前证明我们是跨性别者吗?
好吧,也许… 如果真存在跨性别者的证明,那一定超越主观身份和性别的体验。但更重要的是: 我们从来没“证明”自己是顺性别。
性别是不用任何证明的预设。所有的嫌疑人都被当作顺性别者,直到在痛苦的自我探索法庭上被宣判变性罪。但这不是可行的、合乎逻辑的、“批判性思考”的处理方法。这不是两个对立预设(比如“有一个会飞的茶壶绕地球转”与“没有会飞的茶壶绕地球转”),而只是两个争议的预设。它们应当评判标准一致且可能性平衡。
重新定义这个问题后,那些自我否认,那些荒谬的、痛苦的、自我毁灭的要求,那些是跨性别的“证据”,突然看起来完全不合理。当我们把“我确定自己是跨性别者吗?”这个问题换成“根据现有的证据,以及我的想法、行为、经历和感受,哪种可能性更大: 我是跨性别者还是顺性别者?”,曾经不能解决的问题,答案显而易见。顺性别者可能想过成为异性,但不会念念不忘。顺性别者不会在一生中不断地重复思考性别转变的问题。顺性别者不会认为自己处于证明性别的危机中。顺性别者不会在生日都许愿希望魔法般地变成“异性”,也不会花费数年时间细化如何实现这个愿望。顺性别者不会通宵上网偷偷研究性别转变,观察谁在什么年龄做转变,有多少钱,其特征和自己有多像,试着弄清自己是什么样的。顺性别者不会对性转主题的烂片感到非常兴奋,熬夜看电视等着轮播,比如《Switch》或《Dr. Jekyl And Mrs. Hyde》 。
有必要仔细考虑问题,记住要犹豫、质疑并发问。但是只有当问题不带有偏见时,当平等地质疑时,怀疑才能发挥建设性作用。判断跨性别的标准很高,判断顺性别的标准却不一致,这绝非理性的质疑。这种做法倾向于不公平的视角和论断,并试图合理化文化偏见(和心理恐惧)。质疑其中一个而不质疑另一个,这种非建设性、非批判性质疑的最好例子是:质疑大型制药公司的盈利动机和偏见,但盲目相信替代医疗、自然疗法和顺势疗法这种除了好态度什么都没有的东西。或者像戳穿进化论的漏洞的理论只是把《圣经》当作真理。
优秀的科学家不会严格地质疑特定的理论,而不去质疑其它理论。优秀的科学家会平等地权衡所有假设,都要提供证据。至少,如果她改动了什么东西,她会将结论限制在“这个假设是不正确的”,而不是因此推定另一个假设是正确的。
无论如何,你不能伪造完全由主观定义的性别身份。如果不能证否一个说法,却要证实它,这样真的有点蠢。
顺性别规范的做法完全是默认做法,它根植于默认的推断和特权般的“正常”。它构成了不存在的假设,即顺性别规范只能被证伪,这种人们应该“确信”的东西却永远不需要被质疑、证明。由此顺性别规范在文化中根深蒂固,几乎不可分割。人们对隐瞒(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跨性别者?”“你为什么不问?””“我为什么要问呢?) 、对“融入期望性别”(“但你看起来不像跨性别者!”)、对性别表达(为什么只有明显的跨性别特质才是真的?桃子公主、芦荟和莲花、汉索罗或阿波罗尼亚不能是易性者吗?)、对性、对政治责任、对社会责任和人际关系责任的期待……都建立顺性别规范之上。除非你证明自己是跨性别者,你就是顺性别者。
毫无疑问,这个门槛根植于外显的顺性别规范,即难以置信地默认顺性别为“正常”,尽管这个假设不成立。举证责任完全基于跨性别者有病的假定,即必须满足一系列严格的标准,声明自己的性别身份才会被当作真的。传统门槛中,医生从来不要求证明病人是真正的顺性别。而如果医生或治疗师用可能的理论说明顺性别病人“被骗”,从而相信自己是跨性别者,那么举证的责任又落在了病人身上。
糟糕的情况是:除非有客观证据,你的主观认同则是非法的。因为跨性别者的“证据”完全依赖于主观体验,你内化这种观念后尤为如此。证明自己是跨性别者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自己当作跨性别者。当我们面对各种门槛、家人,以及否认我们身份的众多外部力量时,情况不会很严重,因为至少我们知道自身就是证据。此外,就只需要弄清楚他们认为什么算“证据”,以及他们到底需要看到或听到什么才能相信你(如果有的话)。但是当你内化这种观念时,当唯一的可能就是接受自己的跨性别身份时,当你不确定自我身份就拒绝接受和理解自己时… 你为自己创造了艰难的境况。
未来我们也许可以通过扫描大脑来分析性别多元群体的“非典型”(或者说是非凡的)脑区,从而确定你是否具有跨性别倾向的神经特征。但它能做的也只是确定倾向了。这种系统从伦理上讲永远不可能成为单一的、权威的诊断工具,而且鉴于性别的主观性和自主性,会有很多“错误肯定”和“错误否定”(尽管这些概念也没有多大意义)。允许自己认同为女性,男性,二者之间,二者皆是,二者皆非,或与众不同,它的责任在你肩上。即便想出新方法来合理化、否认它,同样的问题会挥之不去。
事实上,你总能找到一些“如果”,一些小小的不确定。你的经历也许不完全符合做出的性别转变(或希望转变)。你的某些方面不会和典型、完美、“真正的跨性别”叙事一致。没有人完全符合这种叙事。也许从哲学的角度说,跨女在某种程度上“真的是男性”,而跨男可能在某种程度上“真的是女性”。但是即使这些方面真的属于自己,你也不是“真正的跨性别者”或者不够“跨性别者”… 不论什么方面可能“真的”是顺性别或者“真的”是出生性别,除了让自己相信外真的不意味着什么。如果你“真的”是顺性别,“真的”是出生性别,假装自己“真的”是谁,而这样不能让你快乐,不能让你对自己的身体感到舒适,那就去他妈的吧。如果这样可能让你幸福、舒适和满足的话,不管有没有证据,允许自己成为“不是”的样子吧。毕竟这就是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呀。除了你,没有人可以评判你的身份、你的诚意以及合理性。
当我们开始追求那些真实的、重要的,超越主观必然和真实体验的自我感受,我们就会迷茫。迷茫地探寻一条找不到的路。当你追求快乐的前提是认可和肯定的时候,我们就把自己交给了不快乐。一个自我,一个身份,一种性别……绝非不变的、具体的事实。这只是手段。我们借此了解自我和外在关系,然后清晰地表达出来。没有自我肯定或对自我感受的把握,你不会得到任何肯定。这就是我。这就是我所体验的。这就是我渴望的。这就是我要做的。
这就是你的全部证据,也你需要的全部证据。
- Natalie Reed
- 2012年4月17日